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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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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若柳和銀夢約法三章後,銀夢果然守約沒再在浮橋鎮作惡。時間一久,大家以為作惡的妖已經離去,漸漸放松警惕,小鎮重又回到了之前興盛和樂的氣氛。

集芳堂一段時間沒做生意,這次重新開張,每日都有主顧登門求花。

顧客盈門,顧琢齋的活兒堆成山高。他每日埋首畫圖,從早畫到晚,用功太過,結果導致手腕舊疾覆發。

他手腕腫痛不已,稍一轉動便鉆心的疼。起先他還強撐著不告訴眾人,後來明若柳發現他腕上纏著的繃帶,再三逼問他,他才將手腕的傷說出來。

花與人比,當然是人重要。明若柳要他將手頭的事暫且放下,好生休養幾日,顧琢齋卻不情願。

他要是停工,明若柳就只能將想買花的主顧直接帶去花帳看花。明若柳請他來,就是因為舍不得隨便讓人看那些些她花了無數心思才種出的花。

兩人你來我往爭執好幾輪,最後明若柳拗不過他,只能妥協。

兩人約好,顧琢齋畫完底稿,由明若柳幫著勾線敷色,最後再由顧琢齋畫精細的部分,潤色點睛。

如此一來,明若柳每日除開在茶室應付客人,就是呆在畫室與顧琢齋一起畫畫。

明若柳一個不學無術的妖精,愛好只有種花和讀話本。讓她拿筆畫畫,她新鮮不過兩天,就覺得無聊至極。

“唉。”

她一手支頤,一手拿著勾線用的小狼豪,目光掃過要描線的畫稿,只覺日子沒勁透了。

“別嘆氣了。”顧琢齋專心調著待會兒要用的顏色,對她的聲氣甚是無奈。

明若柳在這兒坐下不到一個時辰,最少已經嘆了十聲氣。

“你要是倦了,就出去走走,休息一下。這本來就是我的活兒,你不想做了,就放下讓我來做。”

明若柳坐直身體,趁著背對著顧琢齋,暗暗翻了個白眼:你手腕都腫成那樣了,我要是還把這些活兒都丟給你一個人,豈不是成了吳老板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?

她認真畫過兩筆,到底是覺得無聊。她轉身想跟顧琢齋聊閑天,可無論她怎樣東拉西扯,顧琢齋就是不理她。

她靈光一閃,眼眸忽亮,故作玄虛道:“你知不知道,你雖然畫花畫的好,卻有兩樣東西一輩子都不可能比我畫的好?”

果不其然,顧琢齋聽到這話就有了反應。

“什麽?”他擡頭看向她。

明若柳得意一笑,雙手撐在書桌上,伸出兩指點了點自己柳葉似的黛青細眉與眉間那朵殷紅鮮艷的花鈿。

顧琢齋不妨她突然湊到自己近前,明若柳眉若遠山,眼含秋水,凝脂般白嫩細膩的兩頰上浮著兩抹自然的紅暈。

她表情狡黠,咬唇而笑,貝齒櫻唇,恰如牡丹承露,嬌艷柔媚到不可方物。

兩人離得只有幾寸遠,顧琢齋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明若柳身上的胭脂香味。他一動不動,目光不自覺從她的眼,移到她的唇,再移到她纖細修長的脖頸。

“怎麽樣?無話可說吧?”明若柳得逞地笑。

顧琢齋是男子,論畫眉和畫花鈿,總不可能是她的對手。

顧琢齋恍然回神,匆忙往後退兩步,偏過頭不敢再看她。

“罪過。”他在心底輕念。

顧琢齋手裏端著畫碟,臉面一陣紅,一陣白。他深吸口氣,擡眼看著窗外濃翠的梧桐樹,勉強鎮定下心神。

明若柳只當他被自己問得啞口無言,玩也玩夠了,她嘻嘻一笑,轉身重新在桌前坐好,開始一筆筆描繪勾線。

顧琢齋調好顏色,提筆給花瓣敷色。芍藥鮮嫩柔婉的赤色恰和明若柳額間的花鈿同色,他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。

明若柳半低著頭,神情認真仔細,鬢邊細軟垂下的頭發隨著她呼吸,一抖一抖地微顫。

‘遠而望之,皎若太陽升朝霞。迫而察之,灼若芙蓉出綠波。’顧琢齋莫名想起了《洛神賦》裏的這兩句。

顧琢齋收回目光,一筆氤氳紙上,鮮艷的紅色綻開,他不禁暗想:明姑娘瑰姿艷逸,日後不知哪個男子能有為她畫眉的福氣?

夏日陽光清朗,蟬鳴終日不歇。畫室裏一縷爐煙裊裊,空氣裏除開清淡的爐香還有礦石顏料特有的厚重味道。

兩人默然而畫,一室清靜,卻又有種言語之外的默契平和。

日影西移,等畫完一幅畫,已差不多到了集芳堂打烊的時辰。明若柳放下筆,心滿意足地伸一個懶腰,又錘了錘有些許酸痛的肩膀。

“別畫了,該放工了。”她柔聲提醒顧琢齋。

畫了一天,再不休息,只怕他手腕又要痛。

顧琢齋答應一聲,卻還不停筆。明若柳等了會兒,見他還沒要放下筆的意思,便起身走到他身旁,待他把那朵花的最後一片花瓣畫完,不由分說搶過了他手裏的筆。

“唉?!”顧琢齋猝不及防。

明若柳將筆藏在身後,妙目瞪了他一眼,“不許再畫了。”

顧琢齋伸手向她討筆,“就差兩朵了,你讓我畫完,廢不了多少功夫。”

畫意不可乍然而斷,今日要是放下筆,等明日提筆再畫,可就沒了現在的手感和情緒。

“不行!”明若柳不同意。

“算我求你。”顧琢齋急著將畫畫完,難得向她低聲下氣。

明若柳一個念頭漫上心頭,當即與他討價還價,“那等你畫完,天色也不早了。不如你就留在集芳堂,吃完晚飯再回去。”

反正你回去也是隨便湊合一頓,還不如留在我這兒改善改善夥食。

顧琢齋無奈一笑,已經習慣了明若柳用這種方式‘強迫’自己。

“依你,都依你。”他點頭答應。

明若柳展顏一笑,生怕他反悔,立時將筆擱在筆架上,興沖沖往外跑。

“我去吩咐泛漪多做兩個菜,你快點畫,畫完來水閣吃飯!”

顧琢齋畫完手頭的畫,整理好東西到水閣時,天色已擦黑。回廊一順點著小巧精致的燈籠,昏黃的燭光倒影在池塘水面上,池中錦鯉悠然游過,便引皺一池春水。

水閣燭光明亮,四面環水的窗戶都被泛漪打開,晚風穿閣而過,並著帶來閣外荷花的香味,滿閣清芬涼爽,一點都無酷暑的熱氣。

清燉獅子頭,水晶蝦仁,雞汁煮幹絲,銀魚羹,火腿什蔬炒飯,泛漪做的菜不比富春樓的大師傅手藝差。

四人邊吃邊講閑話,無外乎就是南煌抱怨今兒在前鋪遇到了什麽難伺候的客人,明若柳嘲笑哪些客人不懂裝懂,只認銀子不認花的笑話。

說說笑笑,一頓飯吃了快一個時辰。

明若柳夾起一筷子幹絲,想起什麽,忽而問身旁的泛漪:“對了?明兒幾號來著?”

泛漪臉上的笑容馬上變得勉強。

“十七。”她輕聲回答。

“十七啊……”明若柳喃喃重覆著,瞬間斂了笑。

近來事情太多,她竟然差點忘了六月十七是江煥的忌辰。

“明姑娘,你怎麽了?”顧琢齋見她情緒驟然轉沈,不由擔心。

“沒什麽。”明若柳搖頭,將一筷子飯送進嘴巴,卻食不知味。

她怎麽能忘了江煥的祭日呢?!沒了吃飯的心情,明若柳幹脆放下了碗。

“顧公子,明天集芳堂不開門,你不用來上工,就在家裏好好休息一日吧。”她說著,起身往自己房中走去。

“明姑娘?”顧琢齋望著她,一頭霧水。

剛剛還挺高興的,怎麽突然變了臉色?開門不過半月,還有堆積成山的花要畫,她怎麽就無故說要休息一日?

他想要朝明若柳問個究竟,泛漪在飯桌下輕踢他一腳,朝他微微擺手,示意他不要多嘴。顧琢齋會意,硬生生按捺下了要出口的話。

明若柳走後,他見南煌和泛漪也不再講笑,只是悶頭吃飯,心中疑惑更甚。

“明天到底是什麽日子?”他忍不住問兩人。

泛漪面露難色,支吾道:“顧公子,你別問了。阿柳要你休息一天,你休息就是了。你讓她自己呆上一天,後天她就好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顧琢齋更迷糊了。

“別問了!那是阿柳的傷心事。”泛漪對顧琢齋的刨根問底有點招架不住。

傷心?明姑娘為什麽會傷心?又是在為誰傷心?

江煥。

這個名字莫名其妙跳進顧琢齋腦子。

不知怎的,顧琢齋就是覺得明若柳每次變得古怪,都是因為這個叫江煥的人。

“是因為江煥嗎?”他問。

泛漪和南煌同時一驚,南煌還穩重些,泛漪臉上的慌張掩都掩不住。

“我吃好了!你們慢吃!”泛漪怕自己嘴巴不牢,幹脆落荒而逃。

她這表現更坐實了顧琢齋心中猜想,泛漪跑了,他便看向南煌。南煌淡定地一擡手,直接將顧琢齋擋了回去。

“你別問我,我什麽都不會說的。”

南煌這人說到做到,他這樣說,顧琢齋也明白一定從他那兒套不出話,只得就此作罷。

第二日顧琢齋在家休息,忙時乍閑,他反倒覺得無所事事。讀了半日書,練了半日字,他總是不自覺想到明若柳前一晚由喜轉悲的表情。

下午樵青送來了一籃子孟夫人親手曬的幹貨,並帶話要他將這些東西也送一點兒給明若柳。顧琢齋得了由頭,吃過晚飯便去了集芳堂。

他敲門,半天也沒人應。他以為沒人在家,正打算打道回府,門就嘎吱一聲從裏面打了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南煌:拒絕做僚機

孟夫人:我就是二號僚機沒錯了!

作者:我就是親媽沒錯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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